自从听到新闻里有禽流感的消息以来，老邱的心一天比一天揪得紧，在心里一遍遍祷告着这个可恶的禽流感快快如风一样吹散了。老邱家有个孵坊，往年每到春暖花开时节，一笼笼毛绒绒鹅黄色的小鸭子孵出后很快被十里八乡的养鸭户们订购一空，老邱一家心里都被绒球似的小鸭子叽叽喳喳的叫声给伏贴得舒展展的。待鸭子养大后，老邱回收鸭子用车运到南方的上海、南京等几个大城市农贸市场搞批发。经过十来年的风风雨雨，如今，老邱不但鸟枪换炮从最初的小三轮到如今的鲜活运输车，还在南方好几个城市的农贸市场都有了自己的卖鸭摊位，生意越做越红火，腰包当然也赚得鼓鼓的。去年，儿子还执意在上海买了一套70平的二手房，让孩子在上海读书，小日子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忽如其来的禽流感如一瓢凉水迎头浇下，把老邱和养鸭户们心里浇得冰凉，日子一下子全乱了套。昨天儿子打来电话，两个农贸市场停业，另一个市场的摊位上3天才卖了一只鸭子，老邱接过电话后整夜没睡好，急得一夜之间头发都白了，满嘴起泡，嗓子也哑了，整天绷着脸，香烟一支接着一支，如热锅上的蚂蚁。

更心焦的是每天都有毛绒绒的小鸭子出壳，往年小鸭子出壳是件高兴的事，如今因为禽流感，养鸭户们对鸭苗退避三舍，连上门问价的都没有一个，那些交了几百元定金的也一个个没了踪影，没人养鸭子，陆陆续续出壳的1万只鸭苗怎么办呢？

屋漏偏遭连阴雨。离老邱家16里外的杨庄养鸭场据说也被检出禽流感病毒，全场上万只鸭子一夜之间被扑杀深埋的消息让老邱觉得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老邱心里就像滚油浇过一样阵阵的痛。

就在老邱走投无路时，居然有人打来电话要购买老邱孵坊的所有鸭苗，老邱以为是在做梦，掐掐自己的虎口，生疼生疼，是真的，难道真的老天有眼，不知哪辈子烧了高香，有人要了这批鸭苗，老邱孵这些鸭苗的日夜辛苦就不会付之东流，日子又有奔头了。老邱抬头看看明晃晃的太阳，不由会心笑了。

第二天，按照电话里约好的时间，昨天打电话要包销老邱所有鸭苗的老板来了，老邱一家把他当下凡的大慈大悲的菩萨一样，恨不得拿出家中所有的好东西招待这个带来福音的老板。老板自称叫郭雷，一来到老邱的孵坊，就声称要包销老邱的鸭苗，怕老邱不信，说着“啪”地把一万元放在桌上，害怕老邱反悔似的，不过，郭雷把鸭苗的价格压得很低，老邱心里盘算一下，就算价格再低，卖掉这一万只鸭苗，总算保住了孵鸭苗的本。

就在要签合同时，老邱的电话响了，出去接了电话的老邱，脸有些白了，与郭雷交谈时就有些吞吞吐吐。郭雷看出老邱的犹豫，只好实话实说，他是邻县一家孵鸭坊的场长，今年他们孵坊的2万只鸭苗因发现禽流感病毒全部被扑杀处理，就在全部鸭苗被扑杀处理的第二天，只顾忙着扑杀鸭苗的郭雷才想起他的孵坊与江苏一大型养鸭场华发公司定了合同，养殖场来了电话，要来抽检郭雷孵出的鸭苗，如果没有禽流感病毒，愿意履行合同，郭雷这才慌了，他的鸭苗一只不剩，哪里有鸭苗给华发公司抽检，也许华发公司知道他的鸭苗被扑杀，这才使出杀手锏，这样一来，郭雷就违约了合同，要赔华发20万的违约金……焦头烂额的郭雷得知老邱的孵坊有1万只鸭苗，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这才火急火燎地找上门来。

老邱没想到会这样，听罢觉得这事挺让人后怕的，郭雷胸脯拍得啪啪响，这事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一手交钱，你一手数鸭，皆大欢喜，有什么后怕的，华发公司要看的是鸭苗，你家孵出的鸭苗又没写着你的名字。

老邱知道钱不扎手，可这事他还真做不来，郭雷一听急了，当场从包里又掏出一叠大钞，我加你5000好了，这总成了吧！老邱老婆在一旁也急了，这可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大好事，赶紧让郭雷派车拉鸭苗呀！可老邱就是低着头不吱声。

第二天，一夜无眠的老邱和孵坊里的6个工人在县畜牧站防疫人员的安排下，把所有的鸭苗全部用大塑料袋闷死，等待生化处理，老邱看着断气的一只只鸭苗，心里碎了一样，老婆更是泣不成声。

原来，老邱当天与郭雷谈生意时，接到的电话是县防疫站打来的，他送检的鸭苗中也发现了禽流感病毒，那个电话就是通知他一只鸭苗也不能出孵坊的大门，上级部门很快就有处理意见……

第二天，县畜牧站的领导和县电台的记者来了，领导握着老邱的手只摇，夸赞老邱不愧是老党员，境界就是高，并送上1万元慰问金，让他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党和政府会尽力帮助渡过这个难关。

当记者们围着老邱，让他说两句是什么让他在金钱面前不动心宁愿亏损也坚持自己时，老邱的眼里满是泪花，“做人还是本分些，我不能因为自己昧了良心，否则心里一辈子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