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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洞里的暖爱

耳洞里的暖爱

19岁的那一个秋天,我在南方一个不下雪的城市里念大学,设计专业。周末的时候,学校邀请了一个小有名气的设计师来给我们作讲座。一向不喜欢热闹的我和暖暖竟然鬼使神差地去了。

我俩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轻轻地咬着耳朵,等待那位名叫什么杂草的设计师的到来。

暖暖说:“柳柳,你说他会不会是个帅哥。”我摇了摇头,继续编我的中国结,头也不抬地回答她:“你见过生蛋的公鸡吗?”暖暖笑得唾沫很夸张地在空气里飞着。

当那名设计讲师闯进教室的时候,我的眼睛不由一亮,继而是哑然失笑。还从未曾见过如此邋遢的名人,一头蓬乱的长发下面,挺着一张看似永远也睡不醒的脸,不干不净的牛仔裤上长满了破洞,趿着一双人字拖,但是这些却掩饰不住他书生气十足的面庞和狂野的艺术家气质,如同一片叶子的两面那样极端。

他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我叫方艾草,你们也可以叫我杂草……”天呀,和我想的绰号竟然不谋而合。

我转过头去看暖暖,只见她目瞪口呆地盯着他,仿佛失去了地球的引力,最后却没头没脑地说出一句:“帅呆了。”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花痴!

其实,我的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认为?19岁的花样年华,谁的心里,不曾为某一个人心动过?

暖暖使劲地拍着我的肩膀说:“柳柳,这便是我的白马王子,不能放过他不能放过他!”说完话后提笔在一张小小的字条上留下了一段小字:我等你,在金殿门口,三天为期。

讲座结束后,暖暖让我帮忙把字条送给杂草先生。让暖暖意想不到的是,我也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如果可以,请等我三年,我会还你九年的爱情!柳柳!不失尊严又表达了意愿。

字条送上去的那一刻,我看见杂草看着我浅浅地笑,似乎洞知一切。我如同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红着脸跑出了教室。

许多时候我会固执地想,我是不是真的爱上了那一个名叫杂草的设计师,或许,只是年少轻狂的一时冲动,日子久了,终会在生活中云淡风轻。

接下来的日子,暖暖风风火火地回宿舍,又风风火火地出去。我知道她在谈恋爱,却不知道对象是谁。问及暖暖,她总是说保密,看她那一朵春花似的面庞,就知道她中毒不轻。

一个月后的一天夜晚,暖暖带着一身寒气钻进我的被子,紧紧地抱住我,她说:“柳柳,我给了他!我给了方艾草。”

我吃了一惊,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自己曾千百次幻想着再次相遇的男人,竟是暖暖的男朋友。我没有伸手去抱暖暖,而是独个儿蜷成一团,我甚至觉得,受伤的人是我,而不是暖暖。

许多时候,我会看到方艾草的白色奥迪停在学校门口等暖暖,这个时候,我就会侧过头去,迎着风,泪水流下来,我后悔,而且明白,原来爱情是经不起等待的!

学校里每有假日,我便会到恒山路上的佛寺里小住几天,以此来忘掉这一段错过的缘分。可每跪到佛像的前面,我仍然会祈祷,如果时间可以倒退,我一定会在字条上写下:请见我一面,我会还你一生的爱情!这样,被方艾草宠着疼着的将会是我而不是暖暖。

原来,少女的心思可以这样地固执而简单!

暖暖和方艾草最终还是分手了。方艾草去了英国留学,暖暖在人群里又拉到了一个金龟婿。

而我依然我行我素在这个偌大的校园里,坚守着阵脚。暖暖说:“柳柳,你傻了,人家说18岁以前没有谈过恋爱,那你的人生将是不完整的,你二十老几的人了,还保留着一份不完整干吗?”

其实,我的心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一直活着,那便是方艾草,这样微渺的理由却让我用大学4年来守候。我仍然常常到佛寺里小住,许的愿望一成不变,如果能和方艾草再次相遇,那我一定会对他说出心里的爱。

大学毕业,我在这个城市的一家设计公司里做了一名设计员。一年后,我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设计师了。英雄辈出的年代,方艾草这个名字,早已经被设计圈所淡忘,只有我深深地记着。

暖暖打电话过来,原来她去了澳洲,并已经嫁作她人妇。得知我还未恋爱,不由高声疾呼my god!我淡淡地一笑,是该恋爱了。

我最后一次去佛寺,郑重地许了一个心愿:佛呀,请让我忘记方艾草吧!

转眼已是寒冬,我做了设计部的经理。设计总监ruby被调往了北京分公司,设计总监的位置便空了下来,据说是由一个颇有名望的中国设计师来担任。

酒会之上,我笑意盈盈。当设计总监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我呆住了,设计总监竟然是方艾草。

他仍然是一副邋遢的样子,只是从一个中国流浪汉的形象变作了西部牛仔。他见到了人群中的我,向我递来一个浅浅的微笑,然后举杯。

酒会之后,和方艾草走在凉风习习的街上,方艾草的眼睛里不时地闪烁着一些柔情。走到我家楼下的时候,他突然揽过我的肩,深情地说:“柳柳,你知道吗?那一年我收到了两张字条,我以为,你是三天之约的女孩,便去赴约了,谁知道……”

我轻轻地用手捂住他的嘴,递给他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喜欢我,请在楼下等上三天,我会还你一份爱情!

我对佛祈求过,如果能和方艾草再次相遇,那我一定会对方艾草说出心里的爱。

一样的三天之约,时隔多年,却是不一样的感受。

夜晚的时候,我看见方艾草的车灯在楼下一夜地亮着。

和方艾草交往了两个月之后,我拉着他的手来到佛寺,想要他对佛祖许下爱我一辈子的誓言,他却对我跪下了,真诚地问我:“柳柳,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调皮地反问他:“你愿意跟我一起信佛吗?”

方艾草如同一个孩子一般,连忙转过身去,装模作样地闭目祈福,看得连佛寺里的佛爷都笑了。临走的时候,和我早已经成为朋友的佛爷告诉我,方艾草的耳垂上有两颗黑痣,一生注定命犯桃花。

我打了个电话给远在澳洲的暖暖,坦白告诉她我和方艾草的事情,以及佛爷的话语,想让她给我拿个主意。这个小丫头竟然笑得铃儿丁当。原来,19岁的时候,她和方艾草分手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她爱他,所以她给了他,可是,方艾草却把心放在了我这里。

暖暖还告诉我,方艾草用三年的时间,为我设计了一套婚房,并用这套婚房的图纸作为毕业设计,以优异的成绩获得了博士学位。临毕业前,他向暖暖打听了我的情况,然后拒绝了英国那所学校留校任教的邀请,自降身份来到这家公司做一名设计总监。

我是该信佛呢,还是该相信尘缘?

十一的时候,方艾草带我去他的家乡见他的父母,那是一个山美水美的湘西小镇,我有些沉醉,在一丛凤尾竹下,我嘿嘿地傻笑:“杂草同志你可不能见异思迁。”

方艾草也嘿嘿地傻笑:“要见异思迁的话,我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见了思了。”

我装作不知情,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头。

回来后的一天,方艾草突然打来电话,约我在佛寺里见面。我赶过去,方艾草早已经捧着一束百合站在晨光里。他轻轻地拥着我,把一枚戒指戴在了我的手上。

“柳柳,我愿意跟你一起信佛,你愿不愿意被我的指环套住,跟我一生一世?”

在晨光里,我看到方艾草的神情虔诚无比。

我突然发现,他的耳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耳环,耳洞刚好把两颗黑痣给去掉了。

原来,聪明的他,早已洞悉一切!

回到家里,我打电话给暖暖说,我就要嫁人了。暖暖带着一股子酸味:这下子你幸福了吧?

在这个冬天,我就要去做方艾草的新娘,我想像着多年以后,我和方艾草住在他设计的那一个婚房里,坐在暖暖的阳光下,他为其他的新人设计着美丽的婚房,我则为他端茶倒水,一起慢慢地老去。

幸福,原来就是这样的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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