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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灯道上撞红灯
更新时间:2024-03-29 22:01:47

砖瓦厂办公室主任雷万盛打开办公室,准备做早课——扫地、抹桌、打开水。脚跟脚进来一人,蜜糖般叫:“你是雷主任吧。雷大叔,我是谷盛全,向你报到。”

绿灯道上撞红灯

雷万盛到劳动局开会接收安置人员那天,局长兰天才将谷盛全的档案资料给自己,说:“此人小学后进的儿童工厂——今天称少管所,后没成绩‘升学’送劳教所劳改队,只好‘释放’。在社会闲逛7、8年,无业。‘关’进你们厂,有口饭吃,免得祸害社会。”雷万盛明白:社会把砖瓦厂看成亚劳改队,从业人员大多是伪政府的官吏、国民党报纸的编辑、红色政权下犯了律条又不够判刑的人……新招收的青工也是“可教育好子女”;接收一个儿童工厂释放的无业人员是约定俗成,不能推托。再看看兰天才给他的档案含糊不清,念道:“谷—盛—全,谷子满仓,技艺大全,姓名倒好。”但也问:“此人犯了啥进的儿童工厂,有何技艺?”

兰天才说:“儿童工厂的现任厂长也说不清。读过苏联的作品《教育诗》吗?就是那么回亊:可能摸包、可能扒窃、可能并不一定有犯案,社会闲散流浪的就往里送;小的粘火柴盒,大的车镙丝钉。技艺,一样没有。”

雷万盛看看眼前报到的谷盛全,牛高马大,岁数已属大龄青年,说:“我扫了地、抹了桌、打了开水就送你到生产科去。”

谷盛全说:“大叔,地我来扫,你息息。”

雷万盛用眼光淸点了办公桌上文具,心中有数了,才说:“那你扫地抹桌椅门窗,我去打开水。”

雷万盛做完早课,把谷盛全带到生产科。介绍了科长王心坦和统计员李兴惠。保留了谷盛全儿童工厂简历,没介绍。

谷盛全又鞠躬又点头。嘴巴甜甜蜜蜜叫:“王大叔好,李姐姐好。”

此时,急匆匆进来一人。

王科长问:“黄笛子,见你这么忙,啥亊?”

黄笛子说:“你不是说9点要停电1小时吗?得抓紧把空心砖嘴换上。”

王科长说:“那你把这新报到的带到原坭班,交给张班头。”

“行。”黄笛子将屋角加了五金件的怕有3、40斤重的实木砖嘴提了提,扛在肩上。

谷盛全赶忙说:“黄哥,我来扛。”抢过扛着。

两人一路往工地、车间走。谷盛全终于能参加工作第一天上班,一切新鲜,问这问那。黄笛子因谷盛全给自己扛砖嘴也有问有答。

“黄哥,”谷盛全问:“我扛的是啥?”

黄笛子倒也耐心,说:“空心砖嘴。参观过砖厂吗?粘土层越厚的山丘越宜办砖厂;粘土层越厚的山丘又越是良田沃土越宜种植。做砖,坭土经机器搅拌从砖嘴挤出成坭条,再经机器切割成小块就是砖坯。你肩上扛的砖嘴内加了各种图案的五金瓷器件,挤出的就是各种图案的空心坭条了,切割后就是空心砖。做空心砖是节约用地,因砖厂吃完建厂时的征地再征就难了。”

谷盛全问:“黄哥,听你说话是干技术的,别人怎么叫你黄笛子?”

黄笛子说:“我是技术员,姓名黄童生。别人叫我黄笛子是我能吹笛子。”

谷盛全问:“哪我干什么?”

黄童生说:“原坭班就是挖坭巴,装斗车,运到砖机房。你具体干什么听张班头分配。”

谷盛全在原坭班干活第一感觉是心身的自由;儿童工厂那段日子,不干活儿的管教穿着黄马褂,手提楠竹篾条的教鞭,嘴里吆喝“快点,快点,快快点!”自己挨过好几次打手掌,有次还被脱了裤儿打屁股。这里,不称管教,称班头的不穿使人望而胆寒的黄马褂,斗车来了,装坭,班头带头在前,人人争先恐后、热热闹闹。相互称师兄弟或师姐妹。虽然干活的工具是耗体力的锄头、箢箕,谷盛全仍感精力过剩,心中冒出一个想法:找黄哥学吹笛子。

12点下班,谷盛全打了饭快步跑到厂办室。还好!雷大叔还在。

“报告。”谷盛全立正站着。

报告?雷万盛读书时到老师的办公室才先喊“报告”,不知儿童工厂是军亊化管理也得先喊报告。想:这谷盛全干活才半天就……心中产生疑团,问:“活儿干不下,牢骚不满?”

谷盛全两脚并拢,再喊一声“报告”,说:“雷大叔,我没一点点不满。你们工厂是对我安排工作的第四家才要了我。我心中感激不尽,做牛做马都会拼了命干活。”

“哪,”雷万盛又问:“对伙食不满?”

“没,没沒。”谷盛全说:“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一份回锅肉才5角钱。满意得很。”他没说假话,相比很难吃顿饱饭的儿童工厂简直是天堂。

雷万盛无话可问了。

“报告,雷大叔雷主任,”谷盛全放下手中的饭碗,拿起办公桌上的鸡毛帚弹扫玻窗和桌椅,说:“我想向工厂借10元钱。听说借钱要雷主任批条。”

借钱?在这工厂由于靑工们不会计划开支是常事。但这谷盛全活儿才干半天,借了钱跑掉,哪去收账!雷万盛说:“吃饭,可以在伙食团长那里领饭菜票。发工资扣除。”

谷盛全说:“雷大叔,哥哥姐姐们对我讲了,我知道。我借钱是要拜黄哥学艺吹笛子,得买点见面礼。”

在这个厂,从业人员都有“资历”。 夜晚,繁星闪烁之下,响彻的是手风琴声、二胡声、洞箫笛子声、还有优美的曲艺唱腔,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文学、诗歌……青工们或许工作没趣味或许想挣脱泥潭都在努力学习一门技艺。这谷盛全想学一门技艺也不是坏亊。兰天才曾问“看过《教育诗》吗?”雷万盛看过,好些像谷盛全这样的人成为了优秀的人才,卫国战争中有几位将军也是这样的人成长的。雷万盛默默地沉思。

谷盛全见雷万盛不表态,看脸色又似乎有所“动摇” 说:“雷大叔,哪我就借8元?把我的铺盖卷儿档在雷大叔的办公室。”

“哈,”雷万盛终于露出笑容,说:“我档你的啥子铺盖卷儿哟!你盖啥?批你借10元。”但也道听途说地说:“学艺?知道吗,要磕头拜师,要吃老师三泡口水,要代师娘做杂务洗衣服。”心里想的是,既然支持了你谷盛全学艺,就要让你知难而上学有所成。

谷盛全说:“知道。还要挨老师楠竹篾条打手掌、脱光裤儿打屁股。”

星期日。黄童生因给砖机换上的空心砖嘴效果不错,心里高兴,叫老婆多做了两个菜,喝了二两。饭后正帮老婆收拾碗碟。

“卜咚”一声,一个人钻进来,跪在屋子正中,叫道:“黄哥、黄技术员,谷盛全向你磕头。”

黄童生见是给自己扛砖嘴的新工人谷盛全,忙问:“啥事,干什么?”

谷盛全将手中提的包裹放在一旁,给黄童生三拜三磕头,说:“求师傅收谷盛全为徒。”

黄童生将谷盛全牵起,说:“拜我为师,大可不必。在这砖厂干活,有句话‘大雨当小雨,小雨当晴天,毛毛雨是好天。’一年360天能在坭地打滚就是好工人。”

谷盛全说:“这我知道,刚上班拿起锄头箢箕,哥哥姐姐们就教导我了。我一定会是一个360天能在坭地里打滚的好工人。小徒拜老师是想学吹笛子。”

学吹笛子?黄童生3岁开始吹笛子,今天小有名气。要向自己学吹笛子的不下5个,但先后都说‘这笛子不如西洋乐器可登大雅之堂’半途而废。这谷盛全看来比自己小不了几天或许还并不一定比自己小,自称小徒,想学吹笛子,好笑!问:“你吹过几年笛子,能吹些啥曲子?”

谷盛全说:“一天没吹过。曲子?不懂。听人吹过,好听,就想学。”

也许黄童生今天喝了二两,有点微醉,拿出一支笛子,说:“你吹吹听。”

谷盛全见别人吹过笛子——不像洞箫竖吹,抓过黄童生的笛子,张口满含吹孔,全力惯注,脸红脖子粗,吹不出声响。

“这样吹的,”黄童生拿过谷盛全吹不响的笛子,说:“下唇贴吹孔的下沿,注气一束吹上沿下边。”随口吹了一曲。心想:你连吹都吹不响,知难而退了吧,免得我为你费心备课,到头来还是半途而废。

谷盛全却说:“好听。黄哥吹的是《打靶归来》,日落西山红霞飞……”

黄童生说:“你听到的应该是曲子,不应该是歌词。我吹的是‘……咪梭来咪梭,来梭咪多来……’还要能识别CDEFAB调。”

谷盛全恳求说:“黄哥、黄师傅,我再试试。”

黄童生也许正逢喝了二两,好玩,又将笛子递给谷盛全,又讲了吹奏要领。

直到谷盛全将笛子吹响,吹出“多来咪发梭……”黄童生才说:“今天就到此。以后我教你识五线谱,才能吹曲子,”

谷盛全这才从带来的包里取出见面礼,说:“酒是敬老师的,泡糖、花生是敬师娘的。”又恭恭敬敬取出一个敞口玻璃瓶,说:“请老师赏小徒三泡囗水,小徒一定会像蜂王浆珍藏,点滴慢慢享用。然后请师娘安排家务。”

“你讲些啥子哟?”黄童生弄不明白,问。

“雷大叔说的。”谷盛全说:“要得老师真传,得老师传津送宝,得吃老师三泡口水。津,就是口水。老师不会不赏小徒吧。”

“哈哈哈……”黄笛子大笑,说:“雷主任玩笑的。给老师磕头是旧社会……什么传津送宝!功到自然成。我收你为徒。”

雷万盛家庭成份地主,属可教育好子女,学历在砖瓦厂却是稀有的“老三届”高中生,靠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和能写应用文当上的办公室主任。对音乐本没兴趣,但签批了谷盛全的借条几天后注意到夜空中增添了的陌生笛子声:几天是胡豆屁,几十天是豌豆屁,半年过去,近一月来像什么玉珠儿落在什么什么金子盘盘里。这笛子声究竟是何水平,10元钱借条批得值还是不值?不敢妄加裁判。他问黄笛子。

黄童生说:“吃惊吗?我都没预料到不但进展快还学会识五线谱,可以上舞台了!至今的水平胜过我所有徒弟。真应了一句话‘只要功夫下得深,铁棒能磨针’。”

“吃惊,吃惊。”雷万盛不懂也装懂了。

那几年真怪,不但谷盛全一个小学生有了兴趣学吹笛子,大街小巷都奏起“嘭嘭嚓”和放《北京的金山上》。被禁绝的抱腰舞也死灰复燃。川南医院的停尸房也挪出一间大堂办起了舞厅。

“雷主任。”一天,雷万盛走舞厅门前过,被人叫住,问:“你也跳交际舞了?”

雷万盛回头瞧,是文革初工业宣传队的队长田子贵,脸一红,说:“听听革命歌曲。只是走门口过,听听。”

田子贵说:“同你商量个亊:我想恢复宣传队,黄笛子能抽出来吗?”

雷万盛略考虑了一下,说:“怕不行,厂里正在技改。不过,黄笛子手下有个高徒,连黄笛子都夸奖能上舞台。”

田子贵面试了谷盛全,五线谱在国内还没流行的西洋曲子也能吹。行,就谷盛全吧!

田子贵要恢复宣传队是假,要组织班子办的也是舞厅。市里首家出现不放歌碟而用人工伴奏的“民乐舞厅”。生意火红。

谷盛全除厂里照常拿工资外,田子贵又给他一份“补贴”。 大街小巷,人人称他谷笛子。活到今天,他终于尝到了“人”的滋味。他也开始着意打扮自己,穿上了皮鞋、西装。

任何亊或物都不会长盛不衰,这期间两大亊情同时发展:一、因人的表现欲,要自己唱,OK厅渐渐诞生,舞厅包括田子贵的民乐舞厅渐渐清淡,田子贵已有解散班子的念头;二、黄童生确实忙于技改之中,他的空心砖没能拖延砖瓦厂几多寿命,根据砖瓦厂不但会玩坭巴还会玩火,积极产品更生换代,买来磁土、长石之类原料试生产陶瓷;厂名也改为建陶厂。

厂里的头儿们除了忙还着急:砖瓦在本地就能销售,这陶瓷产品怎么办?一个又一个的讨论会开了下来,只有一个结论:占领四川,辐射全国。

结论有了,占领四川就得在省城设办亊处、经营部。要设机构就得在省人亊、组织部门备案还得在工商局注册。但砖厂一、二十年的封闭式经营,玩坭巴的工人同玩坭巴的农民无异都没同外界打过交道,再说,好长一段时间官场因刘青山、张子善贪污两三千元被枪毙,官员们心惊肉跳,大团结(10人民币图案)开路当时还行不通。谁去?

雷万盛推荐谷盛全,说:“嘴巴子甜。报到当天我就当了‘俘虏’批给他10元借款;收了多次徒弟无果而终的黄笛子也被俘收他为徒终结果实。”提案以绝对亚半数通过。

谷盛全在省城不知叫了多少个大爷、大婆、叔叔、大妈、哥哥、姐姐,不知替人做了好多家务杂活,过中细节不说,营业执照办下来了。并在水展河地段的一幢七开间两层洋房以每㎡8元的价格租了一开间的楼上楼下挂出“×××省诚办亊经营部”的招牌。放了鞭炮。

开张那天,雷万盛到了省城主持开张庆典。结束后,雷万盛对谷盛全说:“你的工作三点:一、宣传企业;二、推销企业产品;三、接待企业过往出差人员。厂子里因购买机器设备的资金不够,正在与龙串串恰谈引进资金。以后出资方来视察,你账实相符就是你的功劳。”

谷盛全说:“谢谢雷大叔,是雷大叔为我的一生开了绿灯。雷大叔的教导我一定牢记在心。”

雷万盛又告诫:“咱企业新产品正在试生产初期,只能守而攻之。命上只带8两米走遍天下不满1斤;绿灯道上别撞红灯。切忌妄想、贪大、乱来。”

谷盛全问:“啥子龙串串?”

雷万盛说“‘龙’是姓,‘串串’是贬称。书面语是经纪人。”

当时的厂长唐永孝,因众头儿见试生产的建筑陶瓷在谷盛全开辟的市场销路不错提议引进资金买一套意大利设备扩大生产便约谈了串串龙渊成。可谈来谈去却是以低廉的500万全厂出让。

其实,龙渊成并无资金,只是为广东佬儿丘利梅牵线搭桥而已。

串串,摸零吃尾是常事。龙渊成以极其低的价格得到受让初具规模的建筑陶瓷厂,看了受让清单,打好主意背地里私呑经营部,便赴省城。

谷盛见新老板到,热情接待。

龙渊成对一幢楼房反复审视后,点了头,大叫:“可惜了,可惜了。”

谷盛全想:不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亊吧!问:“哪点可惜?”

龙渊成说:“该7个开间楼上楼下全租下!”

谷盛全傻了!但对比雷大叔官儿大的新老板的话又不能说不对,问:“要得了这么宽吗?”

龙渊成说:“要得了,要得了。楼上挂建陶厂办亊处的牌子,楼下挂‘盛全陶瓷经营公司’的牌子。经营唐山、佛山、景德镇……全国各地的陶瓷”

谷盛全更傻了:“我,‘盛全’?”

龙渊成说:“当然,当然;‘盛—全’!多好的字号。当然,公司是我的。因你已混熟了地皮,只是挂你的名而已。我一定待你不薄,你的工资起码不是目前的按百而是按千发。”

“哪,哪,哪?”谷盛全张口无语。

龙渊成说:“你只牢记三点:一、房租对外只‘办亊处’一笔开支;二、我俩的君子协议不得向任何人泄露;三、一切工作只向我个人回报,我俩是单线联系的铁哥们。

谷盛全人生去了将近一半,一个不小的老板称自己铁哥们,感到以后的日子将更加光辉灿烂。

龙渊成讲了迫切的谋划,说:“楼下7间屋子留下一间作你的办公室,其余打通装修成上档次的营业大厅。”

“装修?”谷盛全知道在省城说起装修就是钱,说:“要花不少钱吧?”

龙渊成说:“可能要3、40万吧。”

谷盛全说:“目前经营部每月就2、3千元赚头。”

龙渊成说:“贷款。”

谷盛全问:“贷多少呢?”

龙渊成说:“1000000。除装修外,300000作你公司挂牌的开办费——包括需买辆轿车,300000作营销的流动资金。”

谷盛全吐了下舌头,说:“我管用这么多钱,还买轿车!”

龙渊成说:“我们国家已步入现代化社会。现代化社会就是资本运作。老弟,要敢于用钱,用大钱。用大钱才有大利润——有了轿车,公司才有档次、品味。赚了钱,你我还要分红;赚了10万,各分5万。”

谷盛全赶快说:“龙老板9万,我1万。”稍后,对自己分1万都没把握,因为贷款筹办“盛全陶瓷经营公司”难呀!又问:“怎么能贷款呢?听说现在是抵押贷款。”

龙渊成说:“我早为你安排好了。我有张大额存单50万,抵押贷100万没问题。”

“哪,哪哪哪?”谷盛全实在不知龙老板为何这样关心经营部这样关心自己,下文都不知怎么说了。

龙渊成看看手表上的日历,说:“今天是5号。8号中午海鲜酒楼见。”

8号中午,谷盛全见另有一人。

龙渊成介绍说:“这是咱市里罗汉农合社的尚主任,这是省城盛全陶瓷经营公司谷总经理。”

雅间入座后,龙渊成说:“尚主任,谷经理,你两谈谈贷款亊宜。”

谷盛全说:“贷款,我不太懂。龙老板同尚主任谈就行了。我照办就是。”

尚主任说:“先点菜。边吃边谈。”

龙渊成叫过服务员,接过菜谱,点道:“阳澄湖大闸蟹三只……”

天呀天!谷盛全想:听人说这海鲜酒楼的阳澄湖大闸蟹起码50元一只,反正这顿饭不是我请的,闭着眼睛埋着脑壳吃就是。他感到能到这既高档又高雅的地方吃顿饭也是身份的提高。

谷盛全只顾埋头吃东西,对龙老板与尚主任的交谈不大听得懂。只听淸一句最简单的,龙老板对尚主任说:“给你,还是5个点点。”

终于三人酒醉饭饱,龙老板对谷盛全说:“看看这几份文件。签字。”

谷盛全谦虚地说:“龙老板看没问题就行了。我签就是。”

龙渊成说:“那你签。”

谷盛全又像埋着脑壳吃饭样签了三份文件。放下笔,双手在笔挺的西装擦擦,羞涩地说:“字写得不好。”

完毕分手,龙渊成对谷盛全说:“当今是政企分开。我会安排人接手办亊处的工作,你就专心当你的总经理(实际,龙渊成完成经营部剥离建陶厂)。我安排的装修公司后天就进场。尚主任也会同时把资金打到你账上。装修期间你就招聘司机、会计、营业员。”

龙老板果然说话算数。10号装修公司就进了场,账上也打进了100万资金。

营业大厅装修后,唐山、佛山、景德镇都发来了各类陶瓷产品。这也全得归龙渊成“功劳”。

谷盛全天天点头晃脑地观看了摆满各类陶瓷商品的大厅,接受了员工致敬,然后坐在他的老板旋转倚上喝着盖碗茶或叫上驾驶员开车出去兜风。脑子里闪过雷大叔说的“命上只带8两米,走遍天下不满1斤……”但瞬息即过,又在老板椅上旋转起来。

谷盛全当了一个月的总经理,问题来了,各类商品没卖出多少,发货厂家通过开户行送来的“托收”倒越来越多,30万流动资金付出后再无钱支付。

谷盛全只好打电话请教龙渊成。

龙渊成回答说:“‘托收’上签‘拒付’退回银行就好了。”一次这样,二次这样……

这天,谷盛全正在他的老板旋转椅上坐着喝盖碗茶,进来两个穿黄马褂的。他自离开儿童工厂后没同穿黄马褂的打过交道。

穿黄马褂的问:“谁是谷总经理?”

谷盛全放下手中盖碗茶,从旋转椅上站起来,答道:“我是。有啥亊?”

穿黄马褂的说:“我们是罗汉公安局经侦科的。请同我们回市里,协助调查。”

经侦科讯问室。黄马褂问:“知道为何请你吗?”

谷盛全说:“不知道。”

黄马褂提高声调,又问:“真不知道?”

谷盛全也提高声调:“真不知道。”

黄马褂出示一张50万的大额存单,说:“据唐山、佛山、景德镇方面要求,我们查了你罗汉农合社的贷款。一张过期的、报废的假存单竟贷款200万!”

谷盛全大呼:“天呀天!到我经营部账上只100万。这,这这……这存单是假的!尚主任还认不出来?”

黄马褂说:“委屈你在公安局住几天,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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