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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店的工作
更新时间:2024-03-19 19:40:04

转眼又到了月末,“漫驼铃”小酒店的吧台前已是人头攒动,不大的吧台被里外严严实实围了两圈,人们都仰头张望着,小声议论着,但谁也不知道这次老板又想出怎样的花招来克扣他们的工钱。因为他们已经领教过多次了,有些人早就有了拿到工资马上走人的想法。有一个细高个的男孩脖子伸得特别长,弯曲得象打鸣的公鸡一般,身子几乎要压在一个瘦小的女孩身上。女孩羞怯着脸,身子扭了两下,摆出抗议的姿态,但最终还是向前倾了倾,做了屈服状。

小酒店的工作

吧台中间威严端坐着一个四十左右的老女人,左手紧卧着一搭子钱,右手麻利地记着帐,这大概就是他们的女老板。只见她高声叫着:“张大脖,原计一千八百块,扣除水电费四十五块六,房租两百,吸烟罚款三百,总计一千二百五十五块四—— ,拿去!” 口气里还似乎充斥着不满和谴责。

那位被罚过款的厨工努着嘴“哦”了一声答应着离开了人群,嘴里似乎还发出愤愤不平的声音。而他身前的那个女孩更显得紧张了,她急切的两眼注视着吧台看有没有自己的名字。她期望老板对她仁慈点,从她稚嫩的脸上可以看出她还是一个刚踏入社会不久的新手,还不知道这个社会的规则。

“王文文—,原计一千二……”

“靳小惠——”

“——”

女老板又高声叫着,后面的人群陆续的离开,最后只剩下两个人还站在吧台旁边,一个年龄稍大的阿姨和那个羞涩的姑娘。女老板把最后一搭子钱塞到了阿姨手里,转身抓起跨包和帐本准备离开。女孩几乎要愣在那里,等她缓过神来,女老板已跨出店门七八步远,她飞快地追上去,急急地问道:“老板,我的工资呢,怎不发我的工资?” 女老板回头瞅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你的工资?你还没过试用期呢,等下个月吧!” 女孩似乎要哭了,她噙着眼泪,近乎央求道:“老板,你行行好吧,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生活费了!”

“所有的人都一样,怎么能因你坏了规矩!——”,老板撇开女孩紧拉的手,扬长而去。

这是一个刚从校园出来不久的只有中专学历的女孩,十八九岁的年纪。因为找不到工作,所以才临时到这家酒店里来做服务员,却没想到一来就受到非人的礼遇,看她手上肿的老高的“水泡泡”就知道他没少干粗活重活,他清楚的记得,刚来那会儿老板还对她含笑了会儿,她问拖欠工资嘛,老板说不拖欠,然后就把她交付给了领班。领班让她跟着其他女孩学习上菜收拾碟碗桌襟,可是,这里的女孩都欺负她,让她端那最大最重的盘子,扫那最脏最腌臜的垃圾,有时还要训斥她一番。就这样,女孩强忍着干了半个月,终于盼到发“饷”了,久旱盼甘霖的心情放在女孩身上应该是多么的恰如其分。没想到老板是这样的绝情,女孩的眼泪“刷”的一下流在了脸上,木木的往回走。这时一只粗糙的大手把一条毛巾伸过来,女孩抬起头,是那个最后领钱的阿姨,这是一个普通的洗碗工。每在这个时候,只有这个朴实的洗碗阿姨过来安慰一下她,女孩的眼泪更止不住的往下流淌,一把扑在阿姨身上,哭泣道:“阿姨,我该怎么办呢?我想回家啊!” 阿姨的眼角也泛了红晕,她知道这个女孩是个好女孩,但社会现实就是这个样子,谁会来可怜弱者和穷人呢。她只能尽力安慰女孩,不能被困难吓倒。

下午的时候,女孩已打好了包裹,阿姨含泪追了出来,把一叠衣服和些许零钱塞在女孩手里,女孩说什么也不肯要,她想起至今还欠着阿姨五十元钱呢。女孩来自西北一个偏远的山村,那里尽是破败萧索的景象。女孩在西部读完了书怀揣着梦想只身来到这繁华的大都市——上海,本以为能找份工作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在这人们心目中“遍地是黄金”的上海也处处充满着陷阱。 女孩以悲愤的心情离开了小酒店!

女孩刚走不久,接着就闯进了一批穿制服的“武装人员” ,肥头大脑,面目狰狞,呵斥着要检查卫生。大家都马上明白了,这是某某卫生部门的负责“同志”来视察工作。所有的酒店员工都闪列两旁,只见这一伙人摸摸这儿,看看那里,最后转到了厨房,终于发现了“新大陆”,一个肚子前挺两腿掣成喇叭形的家伙从地上捡起一片菜叶,大声叫着:“卫生不合格,地上有菜叶!罚款 5000块!” 但无人应声。“你们老板呢,谁是老板?” 另一个满脸麻子的半老头子模样的人喊道。“我们老板不在!” 吧台的服务员终于开了口。

“给你们老板打电话!”,半老头子吼道。在急促的威逼下,女老板慌慌张张的从家中赶来。一见是卫生局的大员,女老板赶紧上前赔笑,让吧台女递茶,请大员们多多担待!

“你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嘛?世博期间啊!卫生搞得这么差不丢我们国家形象吗吗 ?去到卫生局缴罚款吧!” 满脸麻子的半老头子说道。女老板低声哀求:“我们小店不赚钱,你就少罚点吧!” “少罚点?少罚点我们吃什么!” 那人也低声回应道。女老板知道自己这一段时间没有应酬他们,只好乖乖得去了卫生局 ,临走但未忘了撂下一句“瞧你们搞的卫生,回来再好好给你们算帐!”

卫生局的大员们和老板刚走不久,工人们便象炸了锅,大家议论着,老板回来会怎样拿他们开刀。这时有人提议:“我们罢工吧,反正老板从来也不可怜我们!”

“好,我们就罢工!”另一个响应道。

“卫生就是搞得好,那又怎样呢,不照样到月底会扣我们的工钱!还记得上一次嘛,就因为王文文打破了一个碗,没人举发她,她就要扣了我们每个人10元钱作配偿!她很会算计啊!”

“我们的钱都被她克扣光了,一月都头还不够生活费的呢,我们太不划算了,干嘛要给她卖命?” 这些小伙子姑娘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发泄着心中的不平。虽然他们没有读过多少书,西北人“造反”的精神还是有的,说干就干,她们把冰箱的熟肉、鸡蛋和新鲜蔬菜啃了个精光,随手又把略带酶味的整只鸡丢在垃圾里,运了出去,还有整袋的大米。

第二天,太阳已升到老高,客人们已陆陆续续来店里就餐,“漫驼铃”的小酒馆却静悄悄的,女老板一个人在哭丧着脸,拖着地面,几乎眼泪要流出来。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老员工在打着转转。客人们见到这情景,转身便去了其他店。这一天生意变得极度的萧条。晚上,女老板不得不屈身去了职工宿舍,先前她已经和员工们通过几次电话,但没有用。为首的工人代表早等在那儿要跟她谈筹码。工人们要涨工资,调休假,提高福利。女老板唯唯喏喏着,说只要复工,一切都好说。在最后要求不准再乱克扣工资,惩罚肇事者的前提下工人们终于复了工。

小酒店的生意再次红火起来。工人们炒菜的炒菜,上席的上席,服务的服务,每个人脸上都展露着笑容,似乎在心里暗庆这次罢工的胜利。谁也没想到突然有一天,女老板领进来十几个新员工,说要给这些人放一个“长假”,所有人全愕然了。大家忿忿的斥责老板的卑鄙。有的说要到劳动局揭发她, 有的认为犯不上,说不定她已经给有关部门使了钱。大家叫叫嚷嚷着,脱下工作服,摔在地上。接过最后的一笔结算薪酬,推门而去!

女老板脸上现出了一丝得意的奸笑。随手从地上拾起一片菜叶,冲着洗碗的阿姨吼道:“又把菜叶乱丢,给饿(我)洗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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