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妹比弟弟大一岁。山妹知道父亲宠爱弟弟。

父亲喜欢喝酒，醉了就拿山妹出气。

母亲一直身体不好。父亲毒打山妹的时候，母亲也会出来劝阻。

到了入学年龄，母亲说：“去学校给山妹报名吧。”父亲吐着满嘴酒气：“女娃子读什么书？”

山妹就跟着父亲上山砍柴，跟着母亲去田里找猪菜。有时候，山妹也会跟着村里的老头去山坡上放牛，回来的时候，背上就多了一捆柴草。

弟弟入学的时候，母亲央求父亲：“让山妹一起去念书吧。”山妹那天上山砍柴时意外抓了一只野鸡。父亲嚼着鸡翅膀，吃得满嘴冒油：“那就让她念了小学，牛也要放。”

山妹和弟弟在同一个教室读书。早上天不亮，弟弟还在睡梦中，山妹就拉着牛到村前的河边吃草。下午放了学，弟弟和别的孩子玩，山妹就把牛赶到村后的山坡上放养。

山妹每次考试总做不完，弟弟的成绩一直不好。

毕业考试前夕，班里召开了学生家长会。父亲参加了。父亲晚上回来后看到山妹还在用墨水瓶做的煤油灯下看书。

父亲说：“山妹，今天开家长会，你们班主任表扬了一批学习好的同学，说他们很有希望考上初中。你不在其中。老师说，为了提高班级升学率，不拖学校后腿和不浪费家长考试费，早日走向社会，就建议没有希望考上初中的同学放弃考试。你在其中。”

“父亲，我会考上的。”山妹不等父亲说完就抢着说：“以前考试我是故意不做完的。请相信我，父亲。”

父亲说：“老师都说你考不上，别去丢人现眼了。”

后来，山妹以学校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初中，弟弟没有考上。

开学时，父亲不拿钱给山妹去念初中。父亲要赶着弟弟回小学补习。

村里人看不惯父亲:“重男轻女，山妹考初中第一名都不给读。”母亲就劝父亲：“让山妹念吧。别让村里人在背后戳戳指指的。”

山妹在学校里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弟弟复读了一年还是没有考上。山妹念到初三这一年，县里实行九年义务教育，弟弟终于上了初中。

弟弟不喜欢读书，开学不到一个学期，就赊欠网吧老板近万元。家里不堪重负，父亲坚决要山妹退学，独供弟弟读书。山妹挑着被窝书籍走出校园时，很多老师摇头叹息。

弟弟还在念书，还是上网吧。山妹回到家里后，不久就跟随村里的小姐妹南下广东打工了。因为年纪小，没有文凭，山妹的工作找得很艰辛。山妹后来借用别人的身份证，才在一家小电子厂找了一份在流水线上的工作。

山妹的工作很辛苦，两班倒，还经常加班，睡眠少，压力大，就连上厕所的次数都不敢多。山妹还尽量抽空写信向父母问好，写信叫弟弟少上网多看书。很多时候，山妹写着写着就睡着了。

父亲的来信基本上是千篇一律：“省着吃，省着用，省着花，多寄些钱回来供弟弟读书。”弟弟的回信很少很短很干脆：“没钱了，快寄钱回来。”

山妹的工作不断得到电子厂老板的肯定，最后做到了主管的职务。在工作间隙，山妹还会看书。后来，山妹跳槽到了一家大型公司工作，工作环境比原来好多了，收入也增多了。山妹还是继续往家里寄钱。

一天，公司的门卫室叫山妹去接电话，电话是父亲打过来的。父亲说：“你弟弟被学校劝退了，不想在家里干活，他已经坐车出发到你所在城市，要你给安排个工作。”

山妹说：“在外面打工和在家里劳动一样是辛苦，就怕他吃不了苦头，我尽量给他找吧。”

父亲一直宠着弟弟，从小不用做工。山妹带着弟弟找了很多工作。弟弟不是嫌苦就是嫌不自由，在城里玩了一个多月，弟弟就打道回府了。

弟弟回去后，依然不愿意干农活，成天和村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吃喝玩乐。

这天，山妹正在上班，父亲突然打来电话：“你弟弟腿断了，你赶快辞工回来。”父亲说完就挂了电话。山妹打回去，父亲已经关机了。

山妹赶紧向公司经理说明理由请辞。经理说：“你先请假！实在不能回来再办理辞职手续。”山妹谢过公司经理，去银行取了钱，回宿舍捡拾了一些东西就急急往车站赶。

山妹回来后才知道，弟弟和别人去镇上偷东西，在攀爬围墙时摔断了双腿，好在人们发现及时，才把他送到医院保住了性命。

父亲说：“你母亲一直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你弟弟现在又是这个样子，你就不去外面打工留在家里了。”山妹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出来。

这天吃过晚饭。隔壁张婶过来串门：“山妹，你弟弟这个样子以后恐怕是一辈子也娶不上媳妇了。家里就望你弟弟能传宗接代啊。”张婶还没有说完，母亲说着就哭了起来。

父亲嘴里喷着酒气：“你哭什么哭。张婶不是说她娘家有两兄妹也是尚未婚配？想叫他们两兄妹和我们两个孩子相互成家吗？”

张婶说：“是啊。那哥哥虽是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落下右脚残疾，可也是读了高中的。那妹妹虽是长得丑了点，耕地耙田干农活可是好把式，现在配你家弟弟可是委屈了人家。”

山妹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换婚这一套？我是不同意的。”山妹说着就哭了起来。母亲也跟着哭。

父亲突然跪下来：“山妹，我跪天跪地跪祖宗，今天我给你跪下了。你不答应，你弟弟就会娶不到媳妇，我们家就会断子绝孙。”山妹也跪下了，哭着说：“那由你们定吧。”

婚事很快就定了下来。山妹很快就嫁过去了。山妹发觉丈夫除了右脚比左脚短一些，其他各方面都很好。

丈夫说：“如果你觉得有什么委屈，不想和我过日子，你随时可以走的。”山妹就笑。

一天，山妹对丈夫说：“我以前在广东打工时跟人学过煮粉，我想到镇里开个粉店。“丈夫说：“这主意好。我们平时开店贴补家用，农忙时回家耕田种地。”

“瑶家山妹粉店”很快就在镇上开业。量多，味美，价廉，卫生，生意一直很好，回头客很多，小店经常爆满。有时候，外地人也会慕名前来吃粉。客带客，越带也多。遇到镇上赶圩日，弟弟和弟媳妇也会出来帮忙。

山妹发现镇上的干部都很喜欢来店里吃粉。山妹有一次问一名副镇长：“你们不都是在县里住吗”

“现在路好走，县城离这里又不远，我们大部分干部职工都在县城买了房子。”那名副镇长说：“以前我们早上是在县城的粉店吃过粉再赶来上班的。现在，我们都跑来你的粉店吃了。”

这天晚上，山妹对丈夫说：“我想去县城找个大点的门面开粉店，这个粉店就留给弟弟他们经营。”丈夫说：“我完全支持你。”

这天晚上，县电视台播放了“瑶家山妹粉店”长期扶持残疾人就业，资助特教学生的新闻。那时候，父亲正在弟弟的“瑶家山妹粉店”里嚼猪头皮，吃得嘴边冒油。

父亲喷着满嘴酒气：“你们也是经营‘瑶家山妹粉店’，可别给这块牌子丢脸。”

弟弟笑着说：“父亲，我给你添酒，我们一家人来一个。”

母亲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