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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父亲去看病
更新时间:2024-03-29 22:14:14

从未想过,父亲竟然会病倒在床上,衰老得如此之快。或许,是因为我太自私自利,不够孝顺,忽略了现实。当我再一次见到父亲时,他瘦弱的样子让我差一点儿流下泪来:父亲,你真的老了,需要儿女们更多的关爱和照顾。

我陪父亲去看病

大哥将父亲送到我城里的家后,言说家里还有点儿事情,要我给父亲在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便转身匆匆离去。我让父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了一下,喝了口水,然后扶他下楼。父亲说他自己可以下楼,不必我扶着,等到自己以后老得走不动了再扶。我只好放手,跟在他身后,让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楼梯边上的铁栏杆慢慢往下走。他弯着腰走得很慢,像个初学走路的小孩子,让人看着极不放心。父亲真的老了,弱不禁风,腰弯得更深了,头发也全白了,稀稀疏疏的,十分刺眼。穿在身上的深蓝色中山装似乎很长时间都没有洗过,斑斑点点松松散散——身体太瘦弱的缘故。我不禁泪眼模糊,此情此景,使我不由的想起了以往他年轻时的模样:那么高大英俊威武;那么身强力壮有胆有量;那么朴实勤奋热心善良,可如今呢,真是岁月无情催人老啊!由于他的衰老和生病,让我萌发了自责之情,继而良心发现,百感交集,更理解了父亲的深刻含义,什么是“奉献”。这或许就是人们常挂在嘴上的“触景生情”吧!

父亲是在他六十岁的时候退休回家的。我那时刚参加工作不久,工资很少,并未在城里买房,因此,父亲只好回了农村老家,安度晚年。他很要强,看到在农村老家务农的哥嫂整天忙得连口热饭也吃不上,孩子又小,很难照管,便决定单独一个人生活,谁也不跟。后来,经人介绍找了个农村女人,小他十岁,相貌平平,但却身体健康,精明能干,言说自己的两个儿女都已经成家,什么牵挂也没有,可以一心一意跟别人共同生活,父亲很高兴,将她迎接到家,叮嘱家里人要敬重她,不可怠慢。一开始倒也勤快精心,日子长了就有了很大变化,这不好那不好的说了许多,后来,竟渐渐懒散起来了,房子懒于打扫,脏衣服不洗,做饭马马虎虎。父亲很痛心,陷入了两难之中:让她走吧,怕村里人笑话。再说,她也不大情愿,言说泼出去的水无法收回,要是回去了,在儿媳妇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很难做人的;让她留下吧,人心大变,整日魂不守舍,身在曹营心在汉,无心干家务活儿,只是一味的变着法子要钱花。唉,还真是麻烦大了!老来难啊,无奈,年迈的父亲只有默默忍受,顺其自然,勉强着凑合过日子罢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父亲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诸多的疾病染了一身,又舍不得花钱,只是一味的买药将养着。然而,总不见好转,日子久了,病情竟然慢慢地加重了。

到了医院之后,我让父亲坐在医务大厅休息,前去挂号。然后,拿上医生开的单子带领父亲去做彩超、心电图。人很多,需要排队等候。其间有人给父亲让了位子,他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却示意我坐下,我急忙摇头说不累,还是你坐吧,年纪大了,又是来看病的。他方才坐下。我站在一旁等候。父亲说,早知道人这么多上医院看病很麻烦,我就不来了。我说,现在城里的医院都这样,看病不能心急,再说,大医院设备齐全技术好,看完病后人很放心。父亲不再说话,注视着医务室,他的目光已不再是年轻时那样明亮而有神韵,显得浑浊暗淡呆滞,一张原本清瘦的脸则显得更加清瘦,黑黄泛青,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又不刮胡子,极像油画作品里贫苦农民父亲的形象。我很不习惯看到他现在的这个样子,白发如雪,腰弯背驼,枯瘦如柴,行走艰难,不停地咳嗽气喘,哆哆嗦嗦,胆小多疑,不修边幅,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穿衣服也不再讲究,显得十分邋遢,很不“漂亮”。然而,年轻时的他确实很精神高大英武,完全可以用“超帅”一词来形容。坦率的说,我喜欢年轻时的父亲,厌烦现在的他——这种想法曾一度让我诚惶诚恐心痛不已,犯罪感深重,一个儿子怎会对年迈慈祥的亲生父亲产生如此的情感呢?太不应该了,什么叫“子不嫌母丑,十指连心”,还有“羊羔跪乳、乌鸦反哺”。我应该热爱现在的父亲才对,哪怕他腰弯的再深一些,头发再稀疏白亮一些,走路时咳嗽气喘声再大一些,身上穿的衣服再邋遢一些。要知道,孝敬父母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人人都会老的,老人们的今天就是子女们的明天,关爱老人等于关爱自己。这样一想,心里就敞亮多了,于是,转过身去注视着父亲,脸上露出了笑容。

医生建议父亲住院治疗,父亲不同意,说刚才检查了一下,没有什么大问题,人老了,身体有些毛病不算啥,还是开些药回家治疗吧。医生笑了一下,不再说话,低下头开了药方,然后把单子递给了我,让我到外面医务大厅去交钱取药。这时,坐在一旁的父亲急忙站起身把我叫到一边。我问他什么事,他不出声,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子,用枯黄干瘦的双手打开,再解开一个打着结的小手帕——原来是厚厚的一沓钱!

父亲说:“这是三千元钱,你拿着去医务大厅缴费取药,不够的话我回家再取。”

我喉咙有些哽咽,欲开口说话。

父亲轻轻摇了摇头,说:“娃呀,啥都别说了,你刚买了房,孩子又小,那一点儿工资根本支撑不了的,我心里清楚。快去!”

我抹了一把眼泪,接了父亲手里的钱,转身离去。我想止住眼泪,可是更多的眼泪潸然而下。我恨自己无能没本事挣很多的钱让自己生活安稳正常,这么大的人了,还这样让父亲极不放心,上医院看个病还要把自己多年积攒的养老费拿出来使用。真是羞愧难当啊!想到此处,我真是又心痛又尴尬,恨不能找个地缝儿去钻。

从医院出来,我说:“爸,你想吃点啥,我打电话让她给你做,家里什么都有,很方便的。”

“在外面随便吃点啥算了,别麻烦。你媳妇要上班照看孩子,忙得很,就别再添乱了。”父亲说。

我说好吧,那就随便吃点好消化的,包子馄饨油茶豆腐脑儿都挺好,你看咋样。父亲嗯了一声,表示赞成。我挑了一家颇有名气的小吃店,和父亲一同走了进去。

吃完饭,我站在小吃店门口叫出租车,准备让父亲坐车回家。

父亲急忙大声喊了一句:“你干啥呢,别叫出租车,咱俩走回去!”

“这不好吧,你身体有病,不能大量运动。”我说。

“什么是活着?活着就是要活动,人常说,勤劳治百病,三分吃药七分保养,锻炼更重要。别全都听医生的,我的身体咋样自己心里最清楚。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别动不动就坐出租车,咱俩走回去,就当是散步逛街呢。”父亲说。

我只好听从了父亲的话,和他缓步而行,向家里走去。他走得很慢,很是小心翼翼,性急的我只好在前面不远处停下,等他赶上来时再向前继续行走。街上人很多,父亲很少说话,只是缓慢地向前走着,为了打破沉闷的局面,让他感到轻松一些,我有意找一些话来说,无非是一些陈年往事家长里短,他却听得很认真,不时也说上一两句,气氛果然缓和了许多,其乐融融。好在医院离我的住所不远,二里多路,大约半个小时就到了。

花开花落,自然规律。人的一生也是如此,童年是刚出土的幼芽儿;少年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青年是盛开的鲜花;中年是渐渐枯萎的花瓣儿;老年是枯枝上摇摇欲坠的残留物。因此,善待生命、珍惜拥有、关爱父母就显得十分重要,莫等一切都失去了之后空悲叹,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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