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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的铭心刻骨

有人说,一个人一生中会遇到三个重要的人。

三个人的铭心刻骨

你最爱的。最爱你的。与你共度一生的。

而他们往往又是完全不同的三个人。

——题记

芷睚和盛南成婚前,最后一次去医院做例行检查的时候,医生告诉他们,芷睚患有不孕症。说通俗点,芷睚不能生孩子。

盛南倒做得干脆,一句话,解除婚约。全部的难堪与痛苦,一股脑地全都扔给了芷睚。

这给芷睚的刺激比医生的诊断要大得多。

芷睚和盛南从大学就开始恋爱。那时,芷睚是出了名的才貌双全,而盛南只能说是一般出色。芷睚也说不清怎么就选了盛南。拼了命去爱的男人,到头来却如此轻易地将她抛弃。而且医生还说,这不孕症还是有那么点希望治好的。

芷睚几乎不敢认镜子里的自己,双眼红肿,头发蓬乱,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再盯久一些,芷睚便觉得看不到自己了,剩下的只有盛南冷冰冰的眼神。那个犀利的转身,留下一地的绝望。

五六年的感情就毁在这一朝一夕,谁都没有想到这么一个结局。爱情,碰到了现实,它还得靠边。这句话,现在倒真派上了用场。

芷睚请假在家里休息,这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看到一瓶瓶装满星星的玻璃罐,芷睚的眼泪就一滴滴地往下落。那一颗颗星星代表了芷睚和盛南一起走过的岁月,每日折上一颗星星已经成了芷睚的习惯,而如今,手指却再也不敢触碰那柔软的纸条。

几天后,盛南打来电话。语气平静,却依然听得出充满歉意。盛南是家里的独子,父母不愿他娶个生不了孩子的老婆倒也情有可原,可是你说他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就如此懦弱。芷睚在电话这头不说话,一怕控制不住情绪,二来也真伤透了心,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芷睚挂下电话忽然想到这句话。甩甩头,她忽然想抽自己,什么夫妻啊,都还没成呢!

在家里的时候,芷睚不爱接听大学同学的电话。其实很多时候,安慰是最没有用的东西。虽然或许别人说来是真心诚意的,可是听起来总有些虚情假意。芷睚也不是想不通的人,她只是需要一个缓冲期,她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疗伤方式。

其实要说芷睚,还是该用脆弱形容。只是她的脆弱是经过优良包装的,一般人看不出来。大学四年,除了盛南,没有任何人看到过芷睚哭泣。

据芷睚后来回忆,认识秦轹就是在最失落的这个时候。

在家闷得发慌,芷睚打开电脑,随手进了一个聊天室想要发泄。聊天室里人不是很多,两只手就可以数得过来。芷睚看到有个ID叫亚当,她也就随便改了个名字,夜妖。

犹太人传说中,夜妖是亚当的前妻。不过这个传说知道的人很少。芷睚一直挺喜欢这名字,感觉有些妖气。

亚当用悄悄话向芷睚敲来一句话,嘿嘿。

芷睚心里觉得不对,难道他知道这传说?那真有些尴尬了。

果然,他下一句话就道出了这个传说。芷睚脸上有些发烧。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也会噎着。不过亚当倒也不再提,只当一般网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下线前,芷睚和他交换了QQ号码。

虽然没有结婚,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休息了一个礼拜后,芷睚重新回到公司上班。虽然情绪不佳,精神却还算可以,工作当然也就不成问题。

盛南没有再打电话来,兴许心里也觉得对不住芷睚。

有时候半夜里睡不着,芷睚习惯性地拨电话号码,听到“喂”的一声才如惊醒般猛然挂下,心里一阵酸楚。狠狠地揪自己的头发,盛南他这么对我,我怎么就不恨他?

有些记忆或许真的是无法磨灭的。芷睚一直都记得第一次看到盛南的时候,那个高个子的男生,健壮,黑色T恤和有些发白的仔裤,很干净。芷睚向盛南浅浅地笑,盛南就傻傻地咧咧嘴。后来,芷睚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盛南的手中。再后来,盛南在没有人的小树林里狠狠地吻芷睚。盛南,盛南,芷睚总是用自己清脆的声音唤他,然后他就转过头来,微笑。

有多少个夜,芷睚就在懵懵懂懂的回忆里进入梦想。

尽管如此,工作总还是要面对的。

小北又叫了几个朋友来买芷睚公司的保险。小北是芷睚一年前认识的一个客户。卖海鲜挣了大钱,属于暴发户的那种。芷睚一直都觉得自己好运,小北为家里老老小小几乎都买了保险,很大的一笔生意,而且他有时还介绍朋友来买。

小北高个头,有点瘦,单从外表看倒看不出是个暴发的主。一笔生意让芷睚和小北成了不错的朋友。起先小北似乎对芷睚有点那个意思,不过芷睚婉转地拒绝后他就不再提了。平时通通电话,偶尔出来吃个饭,友谊就这样培养起来。在芷睚的心里,小北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可以深交的朋友。

结婚的事芷睚打心底里不希望别人再提,总算小北也是个有心人,一点都不问。给小北的几个朋友做完保险,和小北分开前,小北温和地笑笑,芷睚心里感觉几许暖意。

周末,芷睚打开QQ,发现有请求加入的消息,有一个号码重复请求了好几次。原来是那个在聊天室里碰到的亚当。

芷睚不怎么聊天,也不轻易相信网上的人。不过和亚当真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可能是因为亚当第一次在QQ上碰到芷睚时,就告诉了她自己的真名,秦轹。女人就是那么奇怪,她们永远都相信自己的直觉。芷睚觉得秦轹和别的网友是不一样的。

记不清是第几次聊天,芷睚告诉了秦轹自己成婚前发生的这件事。当消息传过去的时候,芷睚心里忽然觉得后悔,这是自己的隐私,怎么就轻易告诉了一个网友。

秦轹回话时说了些毫无关系的话,就好像芷睚什么都没对他说一样。依然像那天在聊天室里一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各自自言自语。这样的聊天让芷睚感觉舒服。芷睚飞快地敲击键盘,心里有很多的话积压了太久,如今都像肥皂泡一般急急地往外冒。

也不知道那一晚上是怎么过去的,两个人竟然可以聊一个通宵。天蒙蒙亮的时候,秦轹对芷睚说,别憋着了,好好哭一场,然后去睡一觉。

芷睚红着眼睛说再见,心里被感动塞满。

很长的一段时间,芷睚的生活在工作和网络之间徘徊。有时候芷睚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了秦轹,那个远在大连,从未谋面的北方男人。然后,又立刻否定自己。盛南留下的那个伤口仍旧疼痛得厉害,思念也总在深夜里漫溢开来。谁都可以欺骗谁,只是,自己是无法欺骗自己的。

和盛南的再次见面是在同学会上。芷睚努力地使自己的笑容甜美,不知是做给盛南看还是做给自己看。芷睚刻意地压抑心里的疼痛。聚餐时,盛南习惯性地把菜夹到芷睚的小碟里,差一点眼泪就要从芷睚的眼睛里跑出来。盛南也意识到动作的暧昧,便小心翼翼地吃饭。一顿饭吃完,不欢而散。

自那之后,芷睚与盛南便不痛不痒地偶尔通个电话以保持联系。芷睚知道,自己心里还是不舍。

七夕的夜晚,芷睚一个人呆在家里。打开电脑,秦轹不在。

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寂寞就开始沸沸扬扬地在身边缭绕。芷睚仔细地看自己的手指,那个戒指划下的痕迹还清晰可见。

电话铃响起来。

芷睚,我是秦轹,七夕快乐。

芷睚握着电话,什么都说不出。心里不知是惊喜,还是失望。

秦轹的声音在耳边,遥远而亲切。秦轹说,我们都认识一年了。秦轹说,我们彼此都已经了解。秦轹说,我们或许可以相爱。

芷睚沉默,沉默后继续沉默。

其实,很多时候,爱过痛过之后,更希望获得的是被爱。特别是对一个女人而言。

公司派芷睚出差去大连谈一笔生意。芷睚没有告诉秦轹,心想给他一个惊喜。出机场,走在马路上竟然接到秦轹的电话。

芷睚,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到上海来看你了呢,来接我吧。

什么?很吵,听不清,你说你去上海了?

马路上很吵,手机信号似乎也不太好,芷睚捂着耳朵讲电话,却没注意一辆疾驶而来的汽车。

红颜薄命这个词大概真的有些道理。至少在芷睚身上体现得很充分。医生说,其他地方没有大碍,腿需要坚持锻炼,一两年后兴许就可以恢复行走。

大连对芷睚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连惟一熟悉的人现在也远在上海。手机被打到没电,换了块电板,上面有秦轹的短消息。亲爱的,我在上海了,你在哪儿啊?

按删除键。不过是个网友,爱可以相信吗?芷睚永远都忘不了盛南转头离开的样子。

想到盛南,芷睚将指甲掐进了掌心。拨号码。这个时候,芷睚已经无法用笑容和坚强来包装内心的脆弱。

喂,盛南吗?

芷睚?

我在大连出了点事,你来接我回上海行吗?

呵,又想捉弄人啊,我忙着开会,呆会说啊,再见。

嘟嘟嘟……

芷睚望着手机发呆,柔软的下唇已经刻上了深深的齿印,可还是忍不住痛哭出声。

电话铃忽然响起来。

芷睚,怎么样,到大连了吧。哎,你怎么了,在哭?

是小北。

几个小时后,小北赶到了病房。看到芷睚一个人呆坐在床上,什么都不说。小北把一个红色丝绒盒子送到芷睚面前。

一枚戒指。

芷睚发了疯似地嚷,你干嘛?同情我可怜我啊?如果是这样,你走,马上走,我就算爬也可以自己爬回去。

芷睚,我没文化也说不出什么漂亮的话。你知道我一直都喜欢你,我可以照顾你,不管你的腿以后怎么样,我都想陪着你。

小北低着头说话,声音里透着坚定。

芷睚把戒指狠狠地扔到地上。小北不再说话。

又在医院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小北把芷睚带回上海。

回到上海以后,小北一直都照顾芷睚。小北做生意,时间可以自己安排,于是每天都开车接芷睚去医院做健康恢复。虽然芷睚一次次的拒绝,小北还是每天都来。

腿一天天地有起色。有时候芷睚真想就嫁给小北算了,虽然无法爱小北,可是总可以报答他。但是想到小北在农村的父母,他们一定不会要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媳妇。就连受过高等教育的盛南的父母都接受不了她,又何况在农村有着传宗接代思想的老人呢。既然如此,何必让小北和家人闹不开心。

小北的戒指再也没拿出来过。小北甚至说,芷睚,你就把我当哥还不行吗?我只想看到你的腿恢复健康。就当是帮自己妹妹,所以你也别心里觉得过不去。

秦轹的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芷睚一直都不听,到后来索性把电话和手机全都换掉。芷睚给他发了一封E-mail之后,秦轹来了回信,芷睚却一直都没有点击标题。除了同情,可怜,他还能给什么?

芷睚没有再找过盛南,可是盛南给芷睚的伤口却一直留在芷睚的心里,偶尔会隐隐作痛。

两年后,芷睚的腿真的恢复了行走能力。

送小北去火车站时,芷睚轻轻地拥抱小北。小北的父母一直催着小北讨个媳妇,两老想抱孙子。小北孝顺,也就顺从父母的相亲安排。

除了你,每个女孩都还不是一样。

小北对芷睚说这句话时,硬是逼出了芷睚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在一片隆隆作响中,火车渐渐朝远方驶去。小北,小北走了。

回到家,芷睚忽然感觉一阵落寞。不知是怎样的一种心理,芷睚打开了那封已经躺了很久的E-mail。

芷睚,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我知道你不会让我看到坐轮椅的你。如果有一天你可以站起来,请给我回信。我不承诺什么,或许我会遇到另一个适合自己的女子,所以我不敢说等你。你也不用承诺什么,虽然我们的心底都有不大不小的阴影,可是我想爱仍然可以继续,即便不是最爱。无论如何,我希望很快可以看到你的回复。

又过了3年。

某一个阳光普照的日子,秦轹扶着大肚子的芷睚在地铁口遇到了盛南。盛南几乎认不出来眼前的这就是芷睚。两人相视一笑,没有言语。

从盛南的身边走过,芷睚不自觉地抬头,眯起眼睛望见碧蓝的天空里大朵的白云,忽然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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